第十三届北京电影节“经典修复”单元迎来了四部4K修复经典华语片的高光时刻,它们分别是谢飞的《香魂女》、侯孝贤的《悲情城市》、关锦鹏的《胭脂扣》和杨凡的《玫瑰的故事》。其中《香魂女》由爱奇艺首尝人工智能AI红利,修复效能提高500倍,为后续经典老片的回春术明确了方向。而首度登陆大陆影院的《悲情城市》不仅开票秒罄,还在二手平台创下了8000元的天价,随后还将在香港公映。

《流金岁月》

《海上花》


(相关资料图)

《玫瑰的故事》

游走于商业与文艺之间

相比科技和资本背景的经典修复,杨凡的《玫瑰的故事》4K修复之路显得更加孤勇,了解他的人即知,这些年他一直坚持走在自行修复的寂路上,就像他当初坚守的自主投资的创作之路一样。正是基于这种独立的创作和审美,游走在商业与文艺间的杨凡,在英雄辈出的上世纪香港影坛以作者属性的创作突出重围,并终以突出的摄影风格与精于情感刻画的工笔收获唯美导演的美誉。

杨凡的唯美不在于画面的华丽,恰恰相反,摄影先锋出身的他并不追求画面的唯美,也不追求运镜的花活,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以看似呆板的固定镜头来捕捉人物的动态和情感,通过表演的调度来实现镜头的饱满和丰富。那些看似朴实的镜头里,盛满一代人最美好的青春回忆——想看33岁的张艾嘉如何诠释少女的情窦初开,可以到他的《海上花》里找;想看20岁的张曼玉如何演绎绰约少妇,可以到他的《玫瑰的故事》里找;想看钟楚红由白衣飘飘到拜金的嬗变,也可以去他的《流金岁月》里找;甚至连吴彦祖最美的几个银幕瞬间,也都收录在杨凡的《游园惊梦》和《美少年之恋》里。

张曼玉和杨凡的第一次邂逅,谈不上美好。杨凡1984年转型执导处女作《少女日记》之前,早已是香港无出其右的人像摄影师。某天,模特公司派来的一位女孩到他的影楼面试,来人一听工作内容,说了句自己不拍泳装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杨凡后来撰文回忆说,是她的干脆利落给他留下极深印象。没想到拍摄第二部作品《玫瑰的故事》时,这位“干脆利落”的小模特得到了原著作者亦舒的力荐,在咬牙隐忍了经纪人临时加价的风波后,终于有了杨凡和张曼玉的首度合作,并打破了文艺片香港区的票房纪录。

是时的张曼玉虽凭借《缘分》和《警察故事》快速向冉冉新星进化,但一整个娱乐圈依旧还停留在其港姐“花瓶”的阶段,没想到杨凡和张曼玉的第一次碰撞,便是双方审美与实力的火花,《玫瑰的故事》不仅留下了张曼玉的盛世美颜,还实现了她演技的爆发和蜕变,同时让杨凡这位影坛新人的转型站稳脚跟。如果说《玫瑰的故事》得益于张曼玉的天资,那接下来《海上花》里张艾嘉的表现,再归因于张艾嘉的天资偶成就不太说得通了。1953年生人的张艾嘉接下杨凡的《海上花》时已经33岁,在片中,她既要以情窦初开的茶楼歌女身份亮相,又要以十年后当红交际花身份进退维谷,并背负杀人犯的嫌疑。张艾嘉的表演富有弹性,饱满而不失优雅。随后还有张曼玉和钟楚红主演的《流金岁月》,从白衣飘飘的17岁演到世事多舛的27岁,两朵银幕内外的金花好闺蜜上演了一出精彩飙戏秀。尽管杨凡的电影每每遭遇剧情漏洞甚至“烂故事”的质疑,但其对作品中演员的激发,三十几年如一日都是好评。

鲜明印记和迷人魅力

这次北京电影节除了4K修复版《玫瑰的故事》首发,还专门给杨凡开辟了“大师回顾单元”,一口气展映了《玫瑰的故事》《少女日记》《海上花》《意乱情迷》《流金岁月》和《凤冠情事》六部作品。老实说,杨凡虽自《少女日记》以来从业近四十载,且有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评委身份加持,但目前为止也就《继园台七号》拿过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剧本奖”,此外便是一次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提名和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提名,与“大师”一词尚属初恋未满。

与同时代或同龄段导演相比,洪金宝、成龙、吴宇森、袁和平等动作片导演神仙打架时,似乎完全没他事;许鞍华、徐克、谭家明等激荡“香港电影新浪潮”时,似乎也与他无关。尽管在港岛有过“打破文艺片票房”的佳话,但他似乎更像是香港影视主流的边缘人,或说是支流。他与宝岛台湾的同龄人侯孝贤、杨德昌貌似非一个重量级,跟内地小几岁的张艺谋、陈凯歌等,其风光亦无法媲美。

特别也正在于此,杨凡的作品看似段位不高,剧本短板良多,情节漏洞也不少,但他的作品总有一些鲜明的印记,以及迷人的魅力——总能捕捉到演员短暂艺术生命期里最闪光的那面,为人世留住他们永不消逝的美好;总能抓住那些我们的初恋里最美好的愿景和情愫,或令我们蠢蠢欲动,或令我们难以释怀。特别是《流金岁月》里的闺蜜情,纵使深陷情敌三角之困,好姐妹间那种人性的花朵始终压着私心杂念的枝条绽放。

自成一派的前辈师傅

杨凡作品的特质还在于它的尖锐。《玫瑰的故事》里,张曼玉饰演的玫瑰除了人如其名,在爱情的江河湖海里如一朵诱人又带刺的玫瑰,表面上她一度在庄国栋身上飞蛾扑火,实则为傅家明暗度陈仓。片中不论是夺夫之恨还是兄妹暧昧,都是剑走偏锋的危险之旅。这样的故事要是放在当下,就算张曼玉和一人分饰两角的周润发演技翻番,也难收好局。同样的炙烤在随后的《海上花》里亦然——一个不停弄脏自己的情感洁癖患者偏偏以梦为马,正是这个不敢迈步现实的梦,让女主人公进退维谷的同时,令那些萍水相逢的爱情值得善男信女去希冀。

《凤冠情事》在六部作品的码堆中像个异端,它与杨凡早年剑走偏锋的言情手笔不同,是一部兼具戏曲和纪录类型的实验之作。影片通过昆曲名伶《痴梦》和《折柳阳关》两折戏的表演,勾连舞台与现实生活,可以说是他此前《游园惊梦》的文化寻根,或是他对昆曲文化的一次“意乱情迷”。杨凡曾在《玫瑰的故事》之后,以希区柯克的《迷情记》为底色,拍摄了港味悬疑爱情片《意乱情迷》,同样不失为一份创意小品,同时为张学友早期表演的喜剧才华赋能。

杨凡虽不在李翰祥、谢晋、李安等电影大家之列,但做师傅绰绰有余。他对人物的塑造、情感的研磨、话题的拿捏、表演的调度以及镜头的美学等,都有鲜明的个人特色。尤其他对各色男女情感的专情,还是值得后生晚辈研习的。有时所谓的“边缘人”,并非他们与时代格格不入,而是有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守望和坚持。任何时代我们不敢奢望大师遍地,但专情而自成一派的前辈师傅则多多益善。

文/曾念群  

来源:北京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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